若是先前,顾莜肯定要油加醋几句,但是现在,她只笑笑:“女孩儿不都是这样?你还想要她们在家里守着一辈子不成?” 杨登才也笑说:“是啊,罢了。” 次顾莜前去宣王府,竟正巧,小郡主紫也在。 顾莜行了礼,杨甯请她落座,道:“郡主怕我发闷,特意地来找我闲话解闷。” 紫见她的母亲来了,怕人家母女有体己话,就道:“我也来了半天了,是该走了。” 杨甯道:“何必着急?郡主不嫌弃,吃了中饭再去不迟。” 顾莜也起身道:“就是,郡主这会儿走,反而显得我来的不是时候了。请务必坐坐。” 紫见她们盛情挽留,便留了下来。 顾莜便说了杨登惦念的话:“是我拦着,没叫你父亲过来。” 杨甯心里清楚,杨登虽伤了手,但其实脉案极好,万一……听出她的身孕早已有之,那反而尴尬。 顾莜正是因此,才拦着杨登。就如同之前杨甯在顾家藏孕之事,也是顾莜替她在杨登跟前打马虎眼。 杨甯道:“父亲怕是想我了。改我必会回家去,看看祖母跟父亲众人。” 顾莜却摇头:“使不得,你如今还是安胎为要,不可颠簸,好歹先过了这最初的三个月。” 紫羡慕地看着他们母女说话,听到这里便好奇:“为什么是三个月?” 顾莜看她天真,便道:“郡主有所不知,女子有孕头三个月是有些不稳的,所以要好生坐胎。” 紫“哦”了声,自然不算很懂,她却恳切地道:“我想侧妃必定是无事的,毕竟你家里有那么多太医,又有仪姐姐这个神医。” 杨甯只是笑笑:“是啊。” 顾莜怕杨甯不太喜说这个,就故意对小郡主道:“郡主这两在端王府上住的可好?要是嫌闷,或许可以去杨府里住两,只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。” 小郡主大喜:“可以吗?我当然愿意去!” 顾莜只是客套的话,没想到小郡主心实,她赶紧道:“就是怕不合规矩。但只要郡主去了,我们自然是会尽心竭力地照看,说句逾矩的话,郡主这样小的年纪,这样的人品,别说太后跟皇后娘娘疼,我也是极的。” 小郡主竟认真道:“二,你真好。” 顾莜一愣。 小郡主眼圈微红,说道:“我真羡慕甯姐姐,有这样疼她的母亲。” 顾莜方才那句话,不过是她素来玲珑待人的习惯罢了。 没想到紫动了真。 顾莜知道她是因为从小没了父母,又见她委实烂漫,心里竟难得地发了点慈悲,倒是真起了几分怜。 她不由轻轻地握住紫的手,温柔地安抚道:“郡主。若不嫌弃,我自然会把郡主跟甯儿一样看待。” 杨甯望着这幕,一笑:“这话在这里说说就是了,千万别透出去,不然就不好了。” 吃了中饭后,紫入内小憩。 顾莜才问杨甯:“郡主怎么来了?” 杨甯道:“她现在在端王府里住着,大概自己也觉着闷。就出来走走。” 顾莜笑道:“我前儿不知听谁说,原来那次七夕各家女眷进的时候,郡主竟趁人不备偷偷跑了出……可真是看不出来她竟这样大胆,她这样的女孩子,哪里得住外头那些牛鬼蛇神的……幸而无事。” 杨甯沉默。 其实杨甯也知道这件事,还特意问过紫。 但杨甯并不是要问紫出的“奇遇”,主要是因为,她心知肚明,紫那时候贸然出,正是因为听见她说太后赐婚的事。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,太后应该不至于再有这种念头了。 杨甯自己都不知道,为什么一想到太后可能把紫指给俞星臣,她心中竟会那么难受。 明明她不怎么讨厌紫,但想到俞星臣会娶她,顿时就觉着小郡主面目可憎起来。 先前,紫照例抱怨了俞星臣的“狡诈”,说道:“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好人,一心为我着想……没想到一肚子弯弯绕,背后算计,哼,我又没得罪他,他干吗那样呢?以后再不信他了。” 杨甯原本还淡淡地笑,以为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话,但转念间,心猛地一刺。 自从有了身孕,她的情绪波动极大,更时不时想到从前。 明明是不愿意回首,可乃是无法克制。 因为这种不能自制,受折磨,杨甯甚至开始无缘由地憎恨自己肚子里那点血脉。 可虽想摁下,她却始终想不通,为什么俞星臣会那么狠心绝情,为什么会做到那么绝,他前世明明…… 直到小郡主有口无心的一句话,杨甯突然察觉,自己是不是……遗漏了什么、极重要的事。 她觉到有一点可怕的真相,仿佛隔着一层窗纱,呼之出。 但她居然有点害怕知道。 到底,是什么呢? 午后,顾莜见时候不早,便要出府,正紫也要离开。 紫最开始出的时候还有些新鲜,可过了数,已经觉着端王府跟内没什么两样了。无非是小一点儿,人少一点。 所以才跑到宣王府。 紫因看到顾莜跟杨甯母女相处,极为羡慕。 她是个没娘的孩子,心里竟屋及乌有点喜她,一时舍不得,便请顾莜跟自己同车,路上可以说话。 顾莜哪里敢僭越,便一再推辞,小郡主见她不肯,索道:“那我到你的车上就是了。” 她说干就干,竟自己先上了车,进了车厢内。 顾莜在外间,似听见她于车中“噫”了声,不知何故。 却无可奈何,只好吩咐了跟随的丫鬟仆妇几句,也跟着进内。 谁知才进车中,顾莜变了脸。 车厢之中,不仅仅只有紫,还有另一个陌生的人。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,却有几分鹤发童颜之意,双眼锐利,身着青的道袍。 紫贴在车厢边上,正吃惊地盯着他,无法出声,不能动弹。 此时跟随紫的是端王府的侍卫,另外就是内的几个侍从。 因见郡主任,他们也不敢如何,便仍在外头而已,也还没听到车厢里有什么异样,自无反应。 顾莜刚要叫人,就给老道士一把揪了过来:“你要敢出声,先划花你的脸。” 这句话有奇效。 顾莜屏住呼,尽量定神:“你、你是什么人,想干什么?” 老道士道:“你不用管,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。” 顾莜咽了口唾:“我跟你无冤无仇……” ——“你认不认识乌山公。”道士没等她说完。 顾莜起初怔忪,片刻后她睁大双眼。 老道士冷笑:“看样子是认识的。” “不,”顾莜看了眼郡主,略略慌:“我不认识。” “你不认识,怎么指使他去杀人呢。” 顾莜的眼睛都要瞪裂了。 她不知道这极隐秘的事情,这老道士是怎么知道的,更令她不安的是,此刻小郡主也在这里。 让紫听了去……这可如何是好。 老道士看她眼神闪烁,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,敢借了杨家的恩惠,借刀杀杨家的人。你真以为乌山公那个蠢货枉死,一切就完了?” 顾莜咬紧牙关:“我、我不懂你说什么,你错了吧!” 她只有否认。 “错?”老道士冷笑了两声:“你敢在我跟前说谎……” 他一抬手,从间取下一个麻布口袋。 口袋还没打开,就见里头有些动之意,令人骨悚然。 顾莜屏住呼,不知所措,眼见老道士将扎口开了,一条极细而通体碧绿的小蛇摇头摆尾地爬了出来。 不等老道士如何,小蛇摇摇摆摆,顺着顾莜的裙裾向上。 顾莜几乎尖叫出声,一把薄薄的刀刃抵在她的脸上:“这张漂亮的脸蛋被划破了,想必也别有一番好看。” 顾莜咬住舌尖,濒临绝望。 此刻那蛇已经蜿蜒而上,竟一直爬到了顾莜的脖颈间。 细小的蛇身贴着她的脖子,冰凉,就仿佛要跟她融为一体,顾莜几乎晕厥过去,但偏偏晕不了,竟是活受罪。 “你、你干什么……”她却恐惧的不敢动,泪无意识地了出来。 老道士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你只回答我,是不是你指使的乌山公。小心说话——我这小玉,是一条能够辨认真话假话的蛇,你要是敢说谎,它就会一口冲着颈间的脉咬下去!你若不信就试试看。” 顾莜的眼珠都僵硬了,那小玉似乎听懂了乌山公的话,细长的身子卷住顾莜的脖颈,七寸左右贴在她颈间大脉处。 它立着头,鼓起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盯着顾莜,通红的芯子诡异的吐闪烁,距离顾莜的脸只有一两寸距离。 顾莜快要撑不住了。 老道士说道:“你最好快点回答,若迟了不回答,它就会……” “嘶!”一声令人骨头战栗的蛇嘶,蛇身收紧。 顾莜呜咽了声,脖颈被勒出了一圈红痕。 “还不说吗?”老道士好整以暇,“是不是觉着,左右都是个死?” 此刻马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,车外的人丝毫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。 就在顾莜脸通红,痛苦搐的时候,旁边有个声音颤颤地:“你你、你一把年纪了,头发胡须都白了,怎么欺负一个女子,真不羞!”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