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公公见皇帝意兴阑珊,便道:“此番众位护驾有功,皇上十分欣,各自赏赐钱十枚,贡缎两匹。朱侍卫为头功,加赐五品武官袍服一领。” 朱弘跪地:“叩谢皇上隆恩。” 魏公公将那领袍子捧了,亲自送到他的手上,又回身去取钱。 就在这时候,只听有个声音吼道:“小心!” 魏公公愣神,面前跪着的朱弘却陡然起身,他一把攥住魏公公的肩头,右手向前一挥。 “嗖”地一声响,朱弘袖底一点寒光向前急而出,直冲前方龙椅上的皇帝。 魏公公猝不及防,灵魂出窍。 可就在朱弘袖口寒光出之时,一样东西同样飞过来,正好跟那点寒光撞在一起。 只听“叮”地一声响,那寒光失去了准头,竟是擦着龙椅旁边落地,旁边的女低头一看,竟是一枚极薄而细长的柳叶刀! 朱弘见失了手,猛然将魏公公推开,拧眉咬牙,纵身跃上,竟是直奔皇帝而去! 皇帝显然没想到,双眼睁大,惊讶地看着前方。 就在朱弘快奔到皇帝跟前的时候,褚统领纵身跃起:“来人,护驾!” 他的身上也并无兵器,但他的武功显然在朱弘之上,双掌连拍,“彭”地一掌击中了朱弘口。 朱弘如同断线纸鸢般向后跌飞,褚统领跟着直追过去,又是一掌雷霆万钧地击落。 就在同时,一道身影从殿外掠到跟前,揪住朱弘向后一扔,右掌挥出,跟褚统领掌心相碰。 朱弘跌在地上,身心俱震,一口血涌上喉头。 刚要挣扎,就给几个反应过来的御前侍卫制住。 那边,褚统领双足落地,飞快地看了薛放一眼,才上前跪地道:“皇上受惊了,末将有罪!” 皇帝的眼睛动了动,皱眉:“褚鸿,这是怎么回事?” 褚统领额头见汗,道:“末将失察,不知……此人竟子野心,妄图刺杀皇上。” 皇帝道:“他不是手刃了之前的刺客么?怎么他反而也成了刺客了?” 褚统领咽了口唾沫:“这个、末将亦不知缘故,或许等拷问之后……” “拷问,哼,”皇帝冷笑了声,指着地上的朱弘道:“你,给朕说明白,你为何要刺杀朕?” 问了这句,皇帝站起身来,眼神冷厉地:“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同,有多少同!给朕代仔细!” 朱弘先前给褚统领拍了一掌,嘴角已经渗出血渍,他瞪着皇帝,冷笑不语。 皇帝眯起双眼:“看样子,你果真是有备而来……那么之前死了的那个,也是你的同伙了?” 朱弘恨恨地骂道:“狗皇帝,昏庸无道!人人得而诛之,我没有同伙,你要杀就杀!” 薛放站在旁边,心中震惊。 皇帝扫了他一眼,又看向朱弘:“你想死?朕偏不如你所愿,你企图刺杀朕,岂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……要么你代你的同,要么……就等着被千刀万剐,剥皮萱草。” 朱弘咬牙冷笑,突然间,一点血渍从他口中渗出。 皇帝眼神一变:“他想寻死,拦住他!” 褚统领上前,一掌将朱弘打晕在地。 殿上重新陷入了死寂。 魏公公从地上爬起来,刚才这一摔,伤了他的手臂。 皇帝的脸沉,像是山雨来的天。 “好啊,真的好极了,羁縻州的特使想刺杀朕,如今连朕身边的人也要如此……”皇帝咬牙切齿,来回徘徊几步,像是笼子里的野兽。 褚统领重又跪倒在地:“皇上恕罪!” 皇帝狞笑,又扫了眼薛放:“今若不是十七郎,只怕朕还真的遭了毒手了。”他说了这句,忽然道:“不过,朕应该是没传召你吧?你怎么会进来?” 门口的江太监发抖。 薛放道:“回皇上,臣是因为十万火急,才着江公公带臣进救驾。” “哦?”皇帝有些好奇:“这么说,难道你知道了此人包藏祸心?” 薛放说道:“是俞巡检跟臣,发现那特使被杀的侍从尸首有异,才怀疑到朱弘身上的。” “怎么个有异法?” “朱弘杀死那叫阿嘉的侍从,刀法又准又狠,跟他自己所说慌张无措,大相径庭。推测他是故意将人杀死以立功,趁着皇上嘉奖,顺势想对皇上不利的。” 皇帝笑了几声:“难得,这是你想出来的,还是俞……” “俞星臣,俞巡检,是他先提出来的。” 皇帝颔首道:“是俞家的那个老三,朕知道,他极聪慧,可见放在巡检司,是放对了。” 薛放看了眼门口瑟瑟发抖的江太监:“回皇上,今是臣怕内出事,才迫江公公带臣进的,他本不愿意,请皇上莫要怪罪。” 皇帝一顿,淡淡地:“哦,事有轻重缓急,何况若不是他带你进来,朕又如何自处呢。你们都无过,尽数有功。” 薛放道:“多谢皇上。” 皇帝却看向地上昏的朱弘,又看看那几个一同跟他来受封赏的军,包括褚统领。 冷冷一笑,皇帝道:“把这些人都带到南衙去,给朕好生的拷问,别叫他们轻易死了,朕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点有用的。” 几个卫面面相觑,眼中都透出骇然之。 那南衙,只要进去,不管有罪无罪,就断不能再囫囵着出来,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,灭顶之灾。 “皇上饶命!” “我们是无辜的!” “皇上……” 哀声四起。 薛放听着皇帝测测的声音,心头陡然一寒。又瞥见褚统领苍白的脸,以及众卫面如死灰绝望之态,他把心一横,竟道:“皇上!臣有个不情之请!” 皇帝转头:“哦?十七郎想说什么?” 薛放道:“皇上,臣请求把此事叫给臣来处理。” 皇帝蹙眉:“你想审问这些人?你……能成吗?” 薛放道:“朱弘行刺,跟羁縻州的特使随从行刺之事,是相关的,何必再分开审问呢?臣愿意领受。” 皇帝笑了几声:“十七郎,人家都怕往身上揽事,你倒是不怕?那你可知道,万一你查不出什么来,怎么跟朕代?” 地上的褚鸿,用略带惊疑的眼神看向薛放。 薛放道:“若真查不出来,是臣无能,但凭皇上处置就是了。” “好,痛快,”皇帝似乎意:“既然你主动请缨,那朕就成全你,把此事给你来料理。带他们去巡检司吧。” 薛放松了口气:“是。臣领旨。” 褚统领配合薛放,叫人把几个军押送出。 这些军彼此都是互相认得的,自然知道他们多是无辜,如今真是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,却一个字不敢多说。 但不管怎样,他们心里清楚,去巡检司,比在南衙强多了,他们宁死也不想进那个阎罗殿似的南衙,被太监们折磨。 薛放在出前,被江公公拉住了。 “你真是叫我说什么好,”江太监磨牙:“看着你聪明绝顶的,怎么又干这样笨的事!” 薛放道:“我又怎么了?” “好好地你又往身上揽什么?你还嫌你的担子太轻了?” 薛放笑道:“这叫债多不身。” “你还有心玩笑,”江太监啧了声,左右看看:“我知道你是不想他们进南衙受折磨,所以才要把他们到巡检司的……可是,你想没想过后果?” 薛放不语。 江太监道:“朱弘逆反,已经触了皇上逆鳞,皇上摆明是不想这些人活着,你偏偏……你自己想想,该怎么代?” 薛放道:“他们若动手了,自然活不了,他们若是无辜的,我便要保住他们的命。” 江太监倒了一口冷气:“我的十七弟哟……” 他忍了又忍,终于低低道:“十七,我从不跟人心,只是你……你也太……我把你当自己人,才跟你说这些。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滚进去。你知不知道,皇上为何派我去巡检司盯着,皇上……连那个隋子云都不想放过,何况是这些军?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免死金牌,你哪里能够把他们都保下来?” 薛放心头凛然:“皇上为何要隋子云死?” 江太监索尽数吐出来:“这还用说吗?狄闻的那个女儿,本是要进的,偏是跟这个隋子云……皇上的眼睛里可不沙子!再说,区区一个武官,算得了什么?” 薛放凉凉地说道:“我也是区区一个武官。” 江太监张了张口,终于叹道:“你……你啊!” 在他心目中,薛放自然跟任何人不同,而且明哲保身。 但是对薛放而言,他们都是行伍中的手足同僚。 薛放笑道:“江大哥,你放心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只是我没法儿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无辜送命,事在人为,只要还有一线生机,我就要尽我所能,替他们周旋周旋。” 江太监呆呆地看着他,眼睛有点泛红:“我竟不知你是绝顶聪明呢,还是蠢呆无极。” 不过,假如这世上多些似薛十七郎这样“蠢呆无极”的人,江公公想,这个世道只怕还能令人多喜些。 薛放带着这一行人往巡检司返回的时候,巡检司中,灵枢也跟俞星臣报了一个消息。 灵枢道:“三姑娘派了人来,约定……” 俞星臣垂着眼皮,面无表情地听完,问:“府里情形如何。” 灵枢的面上出一点笑意:“听说老大人又见了强,大人,可见那副药确实是极好的。” “是啊,那自然是……极好的。”俞星臣难得地附和了一声。 那药本来就是极好的,只可惜,迟了一世。 ——柔和微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:“大老爷的病症,怎样了?” “仍是那样,未见改善。”他淡淡地回答。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