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星臣道:“闻侍郎子心切,一力纵容,昨夜我带小公子离开府里的时候,侍郎全然不顾忌别的,只生恐我为难闻北蓟。我有一事不解,当时,你跟小公子低语的那几句话,是什么?” 闻北宸喉头微动。 俞星臣知道他当然不会说,道:“其实猜也能猜得到,小公子行事偏,但心思并不复杂,他如果有心隐瞒,之前就不会对薛小侯爷吐实情了。但就在你跟他耳语之后,他到了巡检司,便开始一言不发,我想,你必定是叮嘱了他,叫他不要供述,我说的可对?” 闻北宸当然是否认的。 俞星臣上前一步,目光温和而辛辣,如同闻北蓟所说的“桂枝”之气。 他缓声道:“大公子,我想要提醒你,知情不报,可视作同谋。” 闻北宸眼中的惊骇夹杂着怒意,一泻而出。 巡检司后厅,小甘站在栏杆前,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看。 她料到薛放把人带到这里,未必有什么“好意”,但偏偏杨仪并没有怎样。 好似是默许着什么。 小甘忖度她心意,就不敢贸然打扰。 可等了片刻,她还是按捺不住,偷偷地探头往那边一瞧,却吓了一跳。 薛放从后把杨仪抱在怀中,正低着头,大有轻薄之态。 小甘赶忙回身,手死死地摁着口。 正在镇定,耳畔好像听见前方院门外有说话的声音,小甘越发吃惊,后退两步,冲着那边低低地咳嗽了声。 杨仪听见了小甘那仿佛是提醒的声音。 望着薛放握在她间的手,杨仪忙敲了他一下:“快放开。”见他不动,杨仪道:“我扎你了!” 薛放正觊觎那点雪白,偏给小甘咳嗽打扰,哪里肯再放手,听见杨仪说“扎他”,才疑惑:“扎我?” 杨仪见他还是不动,便从领口了针,在他手掌下侧轻轻刺落。 薛放抖了抖,本来这点儿刺痛跟蚊子叮咬一样,他是不打算放手的,可还没来得及反应,手自动松开了。 杨仪赶忙整理衣裳,又打量周围,如做贼怕被人发现。 薛放着手,细看,连伤口都瞧不出,但心里又委屈又不信:“你用针扎我?” 杨仪道:“我告诉过你了。”见他脸不高兴,杨仪把针别了:“这里是什么地方,你就只……没闹够,何况前面还不知道怎样,说两句就行了……又不是以后不见了。” 薛放听出她的安抚之意,心里喜,面上却还道:“要不是因为两天没见着,又叫我担心,我……我只抱了一抱,就扎我,赶明儿我要是……” 杨仪瞪着他,不知他又将说出什么来。 薛放打住,毕竟怕她真生气,便道:“你方才扎我哪了,我的手怎么一下子就松开了?” 杨仪微微一笑:“是指麻,刺中后,手上筋脉牵动,会觉着酸麻力。只是不会对你有碍的,反而会有醒脑开窍的功效,有时候人昏了,还可以用这个来……” 杨仪说着,声音逐渐低了下去,若有所思。 薛放没留意,只道:“好啊,真真能耐,竟把这个用到我身上。” 杨仪瞥着他:“若你规矩些,自然用不着。” 薛放道:“那罢了,随便你用,宁肯你把我浑身都扎一遍。” 杨仪没细想他这话的意思,因为她心里在惦记另一件事:“之前闻公子说、昨夜如何,昨夜到底怎样?” 薛放听她问起来,便将昨天晚上夜探闻府,中了他的曼陀罗花香等等跟杨仪说了一遍。 杨仪听到他被花香所,虽然他好端端在跟前,她心里却甚是紧张,不由握住他的手:“这次果真凶险,如果闻北蓟有什么歹心,那如何是好?” 薛放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,双手将她合围在掌心里:“知道了,以后会加倍小心。” 杨仪心里却想着薛放说闻北蓟会闻到人身上气味一事:“你刚才提,闻公子说你的味道是什么?” “是……”薛放一想:“什么、山顶上的风。” 杨仪一震。 薛放问:“怎么了?” 杨仪咬了咬。 曾经不认得薛放之前,她以为他是个让人退避三舍的冷酷可怖之人,谁知认得了,彼此相识相知,竟然全不是。 她习惯了跟他相处,算不上如沐风,但给她一种极为自在,不可或缺的觉。 杨仪一直没意识到,薛放给她的那种觉是什么,现在听了他所说闻北蓟的“味道”,竟好像说的是她心里的话。 他的行事不羁,情洒,果决自在,岂不正如一阵高岭之风,时而浩浩,时而徐徐吹来,时而涤人心,时而清扫一切。 无物可以束缚,无物可以羁绊。就仿佛天地的樊笼都管不了。 他所有的,正是杨仪所渴盼的。 不过……现在的薛放对她而言,当然已经不仅是山巅清风了。 薛放见杨仪不答,便道:“你说他是不是很怪,偏偏又不是说谎。我知道世间能人奇士极多,只是如他这般,还是第一次见,你觉着这是为什么?” 杨仪回神,她慢慢地指了指自己的头。 薛放道:“脑颅?” 杨仪道:“还记得当初我画的那张有关脑颅的图么?就如同人的五脏六腑,脑颅里自然也有不同的效用区域,人的七窍,眼耳鼻口,都与脑相通。” 薛放喃喃:“这跟闻北蓟有何干系?” 杨仪道:“佛家有五六识的说法,五是指“形,声,闻,味,触”,眼所见为形,耳所听为声,鼻所嗅为气,舌所尝为味。” “还有个触觉?就是……”他握了握杨仪的手,捏捏指头:“这个?” 杨仪不由笑了,又道:“还有个六识,眼识,耳识,鼻识,舌识,身识,以及意识。” 要是别人跟他说这些,薛放恐怕早在数里开外,听了杨仪的话,却津津有味。 “那闻北蓟说的他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,难道就是‘味’,鼻识?他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?对了,你说‘意识’又是什么?” 杨仪道:“这就是我想给闻公子这种能力的另一个解释。” “嗯?” 杨仪道:“就是‘意’识。这是离了单纯的七窍五,或者在这众者之上的一种所所知,具体如何得来并不知道,也许……” “怎样?” “跟他所说的他的病症有关。” 薛放认真想了会儿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他的脑子有病,所以才导致了他的‘意识’出众?” “嗯。”杨仪点头。 “那这倒不是个坏事,我是说如果他不滥杀人的话。远远地就能闻见人身上的气息,甚至能闻出对方是身体康健还是有恙,甚至连患病原因都能找到,这不是神人么?” 杨仪见他似向往之,忙道:“这可不是好事。” 薛放看杨仪脸凝重:“为什么?” 杨仪道:“这叫反常。事出反常必有妖,如今在闻公子身上也同样是应验的,他虽有这些常人不能企及甚至无法理解的能力,但他……假如真如他自己所说,他已经患病且如王六一样,那他剩下的子只怕……时无多了。” 薛放变了脸:“他会死?” 杨仪摇头,心里好像卡着什么:“我不知道,这只是我的推测。” 薛放问:“你也没有办法?” “我对于人的脑颅,知之甚少,不然就不会连如何救王公子都没有把握。” 薛放握紧她的手:“你做的已经够好了,要你是个完人,那我可就要害怕了。” 杨仪总是很喜听他说话,心里甜丝丝的,本是不想笑,角的笑意却仿佛必开的花,到底绽放。 薛放看她展笑容,那才按捺下去的心又动起来:“姐姐……” 杨仪“嗯”了声,心里盘算着该回去了。 冷不防薛放道:“给我亲一下吧。” 杨仪抬头:“你……” 薛放厚着脸皮道:“姐姐亲我也行。” 杨仪啼笑皆非,想要拒绝的,但是望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,心里竟一动。 转头看了看周围,静悄悄,并无人。 小甘也不知在哪里。 杨仪深深呼,终于扶着薛放的肩头,踮起脚尖,在他的上轻轻地亲了下。 跟上次相比,长不了多少。 只是一碰,她便双足落地,有些害羞地准备转身。 不料薛放握住她的手臂,轻轻把她一拉。 一手环住她的,他俯身。 杨仪猝不及防,只来得及一仰头,这个姿势却更合他意。 薛放亲了个正着。 这一次,跟之前不同。 他半是急切,半是凶猛地,想要一雪前似的了过来。 香软的瓣,是他没试过的新奇的触。 薛放想起杨仪方才说的“五六识”,什么形,声,闻,味,触…… 他终于碰触,知道了她的“形”,噎着她的声,闻到令他渴盼依旧的香,也终于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甘甜跟软。 此时此刻,她是他的五,也是他的六识……薛十七郎已经忘乎所以,心身,都是杨仪。 杨仪慌不能自持,睁大双眼,却见少年垂着眼帘,神情极为醉。 她两世为人,就算前世跟俞星臣行过周公之礼,但像是这样近乎放/浪形骸的放肆亲吻,她还是第一次。 薛放表现的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,甚至让她觉着恐惧。 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战栗。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