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万儿又是个极刁滑的妇人,先前薛放在厅内假寐,觉那妇人的目光粘在身上一般,令他犯恶,又听闻万儿去席上敬酒的事,她总不会平白无故去干这事儿,一定是看上了俞星臣。 她这样胆大有手段,一般的恐吓只怕绝不会让她招认。 所以薛放故意在万儿和白渝面前,说那孩子其实是万锈的,谁知歪打正着,原先白渝还将信将疑,等那老婆子也如此说出来,白渝几乎崩溃了。 现在剩下的问题,就是万锈是被谁所害。 白渝被士兵拉住,万儿惊魂未定。 薛放道:“少,母说,药是你叫人送给万锈的,那么这药里有什么恐怕只有你最清楚吧。” 在本朝而言,通/的话,罪名若定,倒不至于处以极刑,通常是判罚痛打二十,放一年,若是成婚之人,放两年。 万儿岂能轻易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,她的眼神变来变去,把心一横:“大人明鉴,我哪儿清楚,原先也是万锈强迫我,说我不从就要跟老爷告我,说我勾引,我为息事宁人只能答应罢了。至于药也是他自己非要想喝,我也只好随他。谁知道就……就不合时宜死了呢。” 薛放笑道:“你这妇人,那万锈好歹是你的相好,如今他死了,你就翻脸无情,都推到他身上,”他看看白渝:“白二爷,你的下场可想而知。” 白渝气的在旁掉泪:“我竟被你这毒妇骗了!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丑事!” 他抬头看着薛放:“大人,我招了。当初在焦山渡,我无意中发现她跟万锈两个十分暧昧,再留心,竟发现他们避着大哥……行那苟且之事。我震惊之下,便想告诉大哥此事!不料这恶妇竟用勾引的手段,那我喝了她给的酒,就糊糊同她……醒来后已经追悔莫及。” 白渝既然“不干净”了,当然没资格再跟白淳说什么,后来,大概是见白渝总是郁郁寡,万儿就把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了白渝,只说是他的,叫他为了孩子且忍耐。 本来白渝半信半疑,等孩子出生,他看那眉眼,着实有几分像是自己,这才一心一意地呵护起来。 万儿听他说完,立刻否认道:“这个不关我事,是万锈我去的,我若不去,怕给他活活打死……” 白渝不怒反笑:“是吗……你这毒妇,你少跟我装这无辜之态,我索都说出来,你拉我下水不够,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哥!” 万儿道:“二爷,不可胡说。” 白渝怒道:“先前大哥上京的时候,我就见你跟万锈背地里窃窃私语,有一次听他说什么‘远走高飞’,什么‘过痛快子’,你们原先想卷了大哥家财,可是大哥任了京官,你们又心动,竟仍跟着上京想受用这京内繁华……谁知大哥请了杨太医来看诊,你们自然知道杨家的厉害,只怕大哥再恢复了,反而耽误了你们行乐!又怕京中人多眼杂看出什么来,你们两个就商议要顺势害死他!” 万儿着实是个人物,听白渝说的详细,她却道:“二爷,莫要把我想的这样坏,我若真要害死老爷,怎么死的反而是哥哥了呢。” “你还叫她哥哥,无!”白渝气极。 万儿说了许多谎言,但她方才最后一句,却是真实心情。 事实跟白渝所说差不许多,万儿先前安排好要用杨太医的药送白淳归西,为此才特意叫丫鬟送药到席上,就是为让俞星臣跟杨登瞧着,白渝是吃他的药死的。 没想到白淳活蹦跳,死的竟是万锈。 万儿见万锈吐血身亡,知道事情必定出了差错。 她倒是聪明,即刻想到不能承认万锈曾喝了药,一旦说破这个,那又怎么解释他要喝药,又为何被毒死。 一旦说破这些,如果是明之主审官,未必看不出端倪。 所以她只说不知道,没想到薛放仍是嗅到不对,着杨登认了出来。 而直到如今万儿也想不通,万锈到底怎么才误喝了那一碗本来该给白淳的药。 就在这时,门口有人道:“老二,你说的可都是真的?” 白渝猛然一震,回头,竟见是白淳,脸铁青地站在那里。 “哥哥……”白渝掉泪,跪着转身:“哥哥……我是畜生,我对不起你。” 白淳直直地望着他,步子有些僵硬地走了进来。 他先狠狠踹了一脚白渝,把白渝踹的往后倒下。 万儿柔声:“老爷……” 白淳挥手,一记耳光掠过去,万儿惊呼,向旁边跌倒。 “你、你说,”白淳指着万儿,“你是不是真的跟万锈……你们真想害我死?” “老爷我没有,”万儿扑上来,抱着白淳的腿:“老爷别听他们挑拨离间,之前在焦山渡,二爷就对我动手动脚的,我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。之前我还叫他陪着老爷上京,他竟不肯,可见他生凉薄不把老爷放在心上,老爷别信他……” 白淳要把她踢开,可惜他实在力气太小,只能浑身颤抖地骂道:“滚,你这人!你们一伙儿的联合起来害我!没有一个好东西!刀……给我刀!” 白淳气疯了,连踢带打把万儿踹开,见一个士兵站在旁边,白淳便冲过来要抢他的佩刀:“我把这对/夫/妇一块儿杀了了事!” 小梅正要叫士兵快把白淳拉住,冷不防薛放在那里及时地摆了摆手,使了个眼。小梅心领神会,反而把那要反抗的士兵扯了一把。 这一刻的功夫,白淳已经把刀了出去:“/人,畜/生,我今天就要血溅鸳鸯楼!” 他气的语无伦次,持刀冲了过去! 白渝虽然自知畜、生不如对不起白淳,但人在危急之时是会本能反应的,赶忙避开:“哥哥!” 万儿也连滚带爬:“老爷,老爷手下留情!”此刻发现白渝是动了真怒也是真的要杀她,吓得花容失:“老爷饶命,我是……” “闭嘴!”白淳把刀一挥指着万儿:“你这人,你到底用了什么毒计害我!你趁早快说出来,若不然,我先杀了你,大不了赔上这条老命!” “老爷……”万儿才张口,白淳举刀向前,直接抵在她的脖子上。 冰凉的刀锋碰到肌肤,生死一线。 万儿抖了抖,却竟垂泪哽咽道:“我、我不知……真的不知道,也许是二爷!是他做的,必定是他放的毒药,他嫉妒老爷跟我、还有万锈!所以他才下毒,不管是害死哪个他都称愿!老爷明察……” 薛放叹为观止。 这万儿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奇才,死到临头了竟还能才思捷,条理机变。 若不是他心中有数,只怕也真的要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。 白淳显然也被这几句话惑了,回头看向白渝。 白渝惊呆了,赶紧解释:“哥哥,别给她骗了!我……我今晚上在外头,我怎知道药中下毒的事?” 白淳觉着这话有理,便又看向万儿。 万儿即刻说道:“谁知你有没有买通哪个丫鬟小厮的……帮你下毒!” “下什么毒,你这毒妇!我本不知道!” 万儿道:“二爷这话,难道我能知道是什么毒吗?” 白淳空举着一把刀,却像是那呆笨痴愚的猪八戒,没有火眼金睛,看不出哪个才是真妖怪。 薛放在上头都看笑了。 十七郎早知道万儿这女人难,所以事先才做了各种准备,叫小梅去审问她身边人,叫老关带人去他们夫房内搜索能致死的“毒物”。 如今万事俱备,只欠一点东风。 万儿面上悲戚,心中却定了。 她知道,自己只要咬定没害过万锈,那就死不了。 而且她确信,巡检司的人就算上天入地,也找不到害死万锈的那种“毒”。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,老关从外入内,疾步到薛放身前,低低耳语。 十七郎长眉一扬。 “老白,”他对着白淳招了招手:“不要这么大气儿,你那手不是拿刀的手,放下放下,审案的事情还是给我们。” 小梅从白淳手里把刀取了回来。 白淳踉跄一步,发晕,口中喃喃:“苍天!” “问了这许久,嘴都干了,”薛放却恍若无事道:“送茶进来。” 不多会儿,外头士兵端着个大托盘进内。 茶有三杯。 薛放道:“你们都拿一杯喝罢。” 白淳不想喝,白渝没心思喝。 薛放催促:“拿啊,愣着干什么,等人伺候呢?” 万儿自觉暂时无命之忧了,正宁神,便伸手去拿了一杯。 杯子举起的瞬间,万儿突然一怔。 她有点不能置信,稍微将茶杯靠近些,只一闻,万儿大惊失,下意识甩手,茶杯飞了出去,在地上跌得粉碎。 厅内众人都看过来。 薛放似乎疑惑:“少怎么了,是茶太烫手?不打紧,还有两杯。” 万儿强笑了笑,看看剩下的两杯,却没有贸然伸手,只是略靠近了些,果真闻到一股淡淡的微甜,她的脸狐疑不定,无法伸手。 薛放不以为然:“还有白二爷,请吧。” 白渝虽并不想喝,可上官一直催促,他便狠狠瞪了万儿一眼,随手拿了一杯茶去。 万儿吃惊地看着他,又看看上面的薛放。 薛放笑道:“少为何只管打量,嫌茶不够好?且将就着喝吧,这是你白府的茶,等去了巡检司,没更好的给你们了。” 士兵将托盘往前一送,万儿的手有点发抖,好不容易将那杯茶取了过去。 茶杯在手里,烫极了似的抖动。 万儿偷偷看向白渝,却见他已经一饮而尽,她的脸变得极为可怕,死死地盯着白渝。 冷不防薛放喝道:“万氏,给脸不要脸,本官赐茶你竟敢不喝,来人请她喝!” 一声令下,士兵上前擒住万儿,万儿只来得及叫了声“不”,一个士兵握着杯子,捏开她的嘴,不顾她的挣扎就将茶水灌了进去。 万儿尝到一点诡异的甜在舌尖漾开,她的脸骇然,拼命摇头。 士兵才松开,她就俯身吐了起来,一边叫:“拿水,快拿水!”伸出手指,探向喉咙,直着脖子开始呕吐。 “拿水做什么,你不是才喝了水?”薛放淡淡道。 万儿摇头:“毒,是毒……救救我!快拿水来!”声音已经哑了,又拼命垂头试图把喝下去的茶吐出来。 薛放笑,如星的双目却看向门口处。 杨仪从外走了进来,手中握着一支粉红盛开的花儿。 这幅场景,像极了一副能动的美人画。 杨仪走到万儿跟前:“你是说这种毒么?” 万儿抬头,一眼看见她手中那粉莹莹开的正好的花儿,瞳仁顿时收缩。 她死死地握着脖子:“你、你们想毒死我!”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