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仪本不关心杨佑持是自己还是一群,见金妩望着自己,似乎盼着她来问,她只得顺势道:“怎么二哥哥还带了什么人吗?” 这一下子,好像正好拿对了钥匙开了锁。 金妩左右看看无人,便靠近杨仪道:“你知道他带了谁?” 杨仪不太喜她挨自己这么近,便假装端茶的坐直了些:“我从未出去,又怎会猜到。” 金妩抿嘴,面上出几分得意之:“那你们这房里的三小姐……你又能猜到在哪儿么?” 杨仪没来由一惊:“她……不是在老太太房里么?” 金妩道:“昨儿晚上老太太闹了整宿,她也跟着守了半宿,白天老太太多是在睡觉,不用她看了,她竟好大的神,也不在房里补觉。” 杨仪望着她故意卖关子的样子:“难不成,二哥哥……是带着她一起出的门?” “你可猜中了,”金妩挥了挥扇子:“咱们这位三姑娘,在老太太嘴里夸出了花儿,谁知道也是个不可小看的人,她可不是一次两次做这事儿了……你只猜她是怎么出门的?” 杨仪不语。 “你做梦也想不到,”金妩以为她不知:“她啊,竟是换了一身儿男装!啧啧,真了不得,那次我无意中看见,还以为哪儿进来个美貌小公子呢,后来才知道是她,也不知她瞒着人跑出去做什么……不过,这次我倒是猜着几分了。” “嫂子猜到什么了?” 金妩冷哼了声:“还能为什么,必定是你二哥哥惦记的那个薛家十七郎了,昨儿他就念叨说今儿要去跟他碰面,偏生那甯丫头也要跟着去,若不是要见薛十七郎,白白地出去做什么?” 杨仪屏住呼:“是、吗?可是她见……十七郎,又想做什么?” 金妩摇头:“谁能猜到她的心事?我进门的晚,只听你哥哥说,早先十七郎没出京之前,还跟着府里来往,这两年都在外头,如今回来了,也不知道过府走一趟……也许,咱们甯妹妹……” 她说到这里抿嘴一笑,笑的大有深意。 杨仪问:“怎么了?” 金妩扇着扇子,笑道:“你哥哥说,那薛十七郎生得极为出,相貌,身量,气质,出身,简直无一不好,虽然如今才从羁縻州回来还没放官,但已经是兵部看上的人,据说端王殿下都十分青眼,京城里那些贵宦子弟在他跟前竟都成了泥猪土狗,哪个能比得上?咱们甯妹妹又才过了及笄礼,也许……她是想看看那十七郎到底如何了,准备给她自己个小……”她到底没说下去,只是哈哈笑了起来。 小什么?杨仪顿了顿,心里把这个补上了:小郎君?小夫君?不然还能是什么。 其实她知道的,毕竟前世的杨甯,便时常地扮了男装混出府去。 这一世,薛放没早回京,跟她一起都缺席了杨甯的及笄礼。 而据杨佑持的说法,他几次相请,薛放都没来府里,那就是说此时薛放还没往府里走动,跟杨甯……应该算不上亲近,至少不是前世那样亲近。 杨甯故意的扮了男装出去,自然是想借机接近薛放,她……莫非想故技重施? 自打回杨府,杨仪从没有过任何的忐忑,但此时听金妩说了这话,她突然觉着不安。 “也不知回来了没有,”金妩看看外头天:“近来这天子脚下的地方也不安稳,你可听说了?照县那个地方闹什么‘飞尸’,明明是死了的人,都被埋进地下了,隔天忽然不翼而飞,再找,竟是回到原来家里……还换了衣裳,你说吓不吓人?如今照县那边人人自危,每天还不等天黑就关门锁户的,但凡哪家有死了的人,得特意地加派人手防护,到底不知是怎么了……这照县距离京城可只有十三里地,你说万一闹到京里……他们偏往外跑,白天也罢了……” 说到这里她开始担心杨佑持:“我得回去看看,别叫他乐过了头闹出事来。” 杨仪起身相送。 金妩一边走一边说:“对了,你这儿还缺什么只管跟我说,回头连同茶叶叫丫头一起送过来。” 杨仪送到门边就停了,小甘跟连子把金妩送出院门。 小甘跑回来,见杨仪已经转到桌子旁,手扶着额头似乎在想什么。 “姑娘,这金少可真是健谈的很,”小甘道:“不过她说的什么‘飞尸’,怪吓人的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 杨仪没搭腔。 倒是连子在旁低声说:“这是真的,姑娘没回来之前,就已经有传闻了,当时京城里的人还不信,可传到这会儿,必是真的了。” 小甘道:“好好的尸首难道会活过来?真是奇事。” 连子说:“前儿他们在那说,巡检司已经派了人去了,我看迟早晚会查出来的。” 不一会儿,金妩打发丫头送了一包碧螺,一包普洱过来,并一包京城内老字号的稻和丰点心。 丫头道:“我们说,本想再拿包红茶的,可大夏天的喝那个热烘烘的,而且又是陈的,若姑娘喝,等得了好的再给送过来。” 连子赶忙道谢,小甘在旁问:“你们二爷回了吗?” 那丫头道:“早回来了呢,已经去老太太那边了。” 连子问:“老太太可好些了?” 丫头道:“好多了呢,晚上吃了一碗粥,吃了两片炖的稀烂的火腿,要不是二老爷说暂时不能太油腻的,怕还要再吃点儿呢。” 送了她去了,小甘进门,见杨仪还是坐在桌边发怔,她便悄悄地道:“姑娘,别坐太久,腿又麻了。” 杨仪回头看见她,却叫连子:“你去打听打听,三姑娘在哪儿。” 等小连走了,杨仪又问小甘:“外头刮的什么风?” 小甘莫名,出去试了试道:“今儿看着没有风,姑娘问这个做什么?” 杨仪稍微松了口气,没有风,大概不是今。 不多时,小连回来道:“姑娘,甯姑娘在老太太房内呢。” 杨仪没再理论,只又拿了先前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。 如此过了大概两刻钟,外头小连道:“三姑娘来了。” 杨甯身前一个丫鬟挑灯,身后跟着一个丫头一个母。 丫头手中提着两包东西,母捧着个不大的盒子。 “还好姐姐没睡,我真怕吃了闭门羹。”杨甯笑着,指着那丫头道:“我才从老太太那里过来,这是老太太吩咐给姐姐的东西,听说你身子不好,特意把自己吃的燕窝叫包了一包拿来,另一包是些老人家吃的山药糕,也送给你尝尝。”, 母把盒子送上,杨甯接过来,打开给杨仪看:“这里是些人参益气丸,是老太太送给姐姐补身子的。” 小连跟小甘过来分别接了。 杨甯又把屋子打量了一会儿,笑道:“这屋子虽非新的,收拾的倒是干净,姐姐若是少什么,只管叫丫头去要,姨娘病着,自然有想不周到的地方,姐姐可别见怪。” 说着,她便坐在炕上的小桌旁边,含笑看着杨仪。 杨仪先前打发小连去问,正是有话要问她,想必杨甯得知了消息,竟亲自来了。 她问:“老太太为何叫你带这些东西来。” 杨甯抿嘴一笑,看了眼跟来的人。 那些人便向后退到了门外。 小甘还站着,给小连拉了一把,她却不动,只看向杨仪,望见杨仪的眼神,才也随之退了出去。 杨甯看在眼里,笑道:“姐姐这丫头从哪里找来的,年纪不大,倒是颇为伶俐。” 杨仪道:“无非也是个卖身为奴的苦命人罢了。” “姐姐就是慈悲,”杨甯笑了笑,看看桌上的茶:“老太太猜到是姐姐指点了父亲开的那方子,实在没想到姐姐竟有这份才干,家里三个当太医的男人都比不过。倒是很为先前轻视了姐姐说了那些话而后悔呢。” 杨仪只当她在唱歌,而且唱得不怎么动听:“你这话,不像是在夸人。” “姐姐,”杨甯软软地叫了声,倾身靠近她:“你何必对我这样,若我有什么得罪的,你只管说出来,我改了还不成吗?” 杨仪只觉浑身都起了皮疙瘩,她这撒娇的本事,莫说自己重活一世,就算几辈子也学不来,更受不起。 她赶紧起身离杨甯远了点儿。 这可是一条泽丽的毒蛇,她怕被咬一口。 杨仪道:“不敢,我只觉着是我做错了什么,不知怎么就成了人的眼中钉。” “什么眼中钉中刺的,姐姐又说这话,”杨甯叹了口气,似推心置腹地:“姐姐不知道我的心,你看现在杨家,长房哪里有两个哥哥,一个姐姐也出了阁,大伯父又是太医院内举足轻重的人物,大哥哥也不错,他们又都各自成了家,可我们这儿呢?只有你跟我,你我姐妹若还不同心,咱们二房可就真没落无人了。” 杨仪愕然:“你在说什么?” “虽说姐姐疑我,但我可是为了大局着想,”杨甯显得很诚恳地:“姐姐既然回来了,咱们就该同心一体,把二房撑起来才是,别总叫人瞧不起。” 杨仪呵了声:“你且住,什么长房二房,跟我无关,我心里也一概没有那些事,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就完了。” 杨甯歪头。 杨仪道:“我只问你,你今出门是做什么?” “原来姐姐心里有的,是这件事,”杨甯笑笑,手指在茶盏上轻轻地一敲:“是哪个嘴快的跟姐姐说了?哦……我听说今儿二嫂子来过,莫不是她?” 杨仪道:“你不必说别人如何,我问你的话,你且回我。” “我出去做什么,想必姐姐也能猜到几分,我当然是去见……”杨甯盯着杨仪,终于开口:“十七哥哥。” 杨仪早料到这个答案,她也尽量在控制自己,但就算她再怎么镇定自若,那瞬间的反应却骗不了人。 “姐姐也知道十七哥哥?”杨甯仿佛全然不知地发问。 杨仪道:“你、找十七郎去做什么?” “我啊……不想告诉你,谁让你对我这样冷淡呢。”杨甯嘟了嘟嘴,又笑:“除非你求我。” 杨仪不理她这些惑人的话,走到炕沿边上,望着杨甯:“你去找他,该不是跟照县的案子有关吧。” 就像方才提起十七郎的时候,杨仪没忍住一样。 杨甯的眼神也微微变化。 “果然是为了此事。”杨仪盯着杨甯的眼睛:“你跟他说了什么?” 在一瞬间的错愕过后,杨甯点头道:“我本以为姐姐会往别的地方去想,没想到竟提起那件可怕之事,嗯……我想起来了,我跟二哥哥出去后见着了十七哥哥,大家无意中就说起了照县的飞尸案子,我大概……也记不清说了几句什么,总之在那之后,十七哥竟然说要去照县。” 她说到这里看看屋外:“这个时辰他大概已经赶到了吧?姐姐怎么问这个呢?” 话音刚落,杨仪攥住杨甯的领子:“你故意的……你故意引他去是不是?” 被陡然揪住,杨甯的手有意无意,把桌上的茶杯带倒。 茶盏打了个转,跌落在地。 外头的丫鬟婆子、小甘小连听见响动,忙来看情形。 猛然看见这幕,不由都惊呆了。 杨甯却道:“姐姐跟我闹着玩儿,不干你们的事。” 打发了他们,杨甯轻轻地把杨仪的手推开:“姐姐怕什么,十七哥哥那样能耐,在南边破了多少大案诡案的,难不成会有事,你也太小看他了。” 杨仪的眼尾都忍不住在动,她死死地盯着杨甯:“你听好了,要是他有个万一,我不管别的,必要你的命!” 她的声音低哑,却极沉重,连杨甯忍不住也为之动容。 但杨甯很快恢复如常:“姐姐,才说了咱们要姊妹一心,你怎么又跟我说这些,这要传出去,二房就彻底成了笑话了。”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