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滚你的!”陈凤霞扑哧笑出声, “你就不会说句人话呀。对了,刚才这俩姑娘的话提醒我了,咱们既然要把院子收拾出来, 干脆好好搞一搞。你看这个院子墙是通着外头的大马路的, 开个窗户, 就是现成的小卖部。” 她也不卖别的, 专门卖卖茶跟各种点心还有薯条汉堡之类的现成货, 这样还能兼顾院子里头的饭菜加工生意。 早上吃这些东西的人少时,顺带着卖面条面饼什么的, 也能再多挣一份钱。 郑国强服了自己的老婆,听她一叠声地报菜名就开始头大:“你可真够能折腾的, 一分钟都歇不下来吗?” 陈凤霞振振有词:“钱都掉在你面前了,你还不弯下来捡吗?” 现成的挣钱门路,她要是不走的话,她会心口痛。 郑国强没话说,赶紧点头答应:“好好好,我不是怕你太辛苦吗?” 这人现在是搞漂亮话批发,说话可真够套路的。 陈凤霞皮笑不笑:“你怕我辛苦的话, 早上帮我把东西准备好了再上班。饼子多摊点儿,我直接切了卖。” 郑国强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,顿时叫苦连天:“我就知道你一分钟也不会让我歇着的。” 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头,去洗手上的壶了。拧开自来水龙头时,他还继续问子:“还要什么吗?你一次头说清楚啊。省得到时候又说我没做到位。” 陈凤霞歪着头掰手指,没急着回答:“你让我想想。” 她还没琢磨出个章程, 就听见院子门被推开了。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脸疲惫地走进来, 开口同他们夫商量:“那个, 你家还有青菜吗?我买点你家的青菜成不。下面条没菜实在咽不下去。” 陈凤霞跟郑国强面面相觑, 他们家是提供地方给人加工饭菜,但不卖菜啊。 可进门都是客,哪有往外头赶客人的道理。 陈凤霞脸堆笑,连声道歉:“实在对不住,家里头的蔬菜也卖完了。不过,我这边有泡萝卜泡酸菜杆子跟泡白菜,下面当浇头都合适。再煎个蛋卧上去,营养全面好吃的很。蛋这边也有。” 中年男人笑了笑,点头道:“也行,就给我来个蛋再要份泡萝卜吧。” 陈凤霞收了他一块钱,这人也没还价,直接拎着泡菜跟蛋走了。他不用人帮忙加工,他自己回去做就好。 郑国强看着对方疲惫的身影,慨了句:“这大夫挣钱也不容易啊。都这个点儿还没吃上晚饭。我估计是开刀开到这时候。” 他转头看子发愣,顿时有些不,“哎,你好歹吱一声啊。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呢。” 陈凤霞低着头,也不看丈夫,声音犹豫:“我琢磨事儿呢。你说,我要不要再加个生意?” 郑国强要当场晕过去了,赶紧喊停:“哎,陈凤霞,我跟你讲。你可以了啊,你一个人有多少双手啊,你打算做多少买卖?我跟你说,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。你不能什么钱都想挣。再说钱也没那么好挣。” 陈凤霞一本正经:“我这不是光想着挣钱,我在足人民群众益增长的物质生活需求呢。” 郑国强叫她逗乐了:“你还物质生活需求?你少拿新闻联播套,你就是想挣钱。” “我认真的。”陈凤霞一本正经,“我发现了,这个分院好多病人都是要开刀的。人家医生护士也不能跟你们公安局似的朝九晚五,可不就有好多人和刚才这人一样没法按照正常饭点上下班。我们这一片最近的超市得穿过公园,最近的菜场就是农贸批发市场,骑车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。人家下班都累得七倒八歪了,你想想看,他们是不是更加愿意在家门口就买到菜?” 郑国强先是为自己跟同僚辩白:“我们也没朝九晚五好不好?我是内勤口子才上了几天安生班。等忙起来加班也是家常便饭。你该不会还想在这边摆摊子卖菜吧?那不行,人家正儿八经在菜场卖菜的都有自己的仓库的。你进了货打算放哪儿啊?” 陈凤霞摇头:“我是顺带着的。现在菜从菜场拎回来,我除了让人家点菜外,也可以收拾出来摆在门口,让下班回来的小区居民自己买啊。我又不多。” “卖不掉呢。”郑国强还是觉得子想当然,“到时候你看着菜黄了蔫了烂了?” 陈凤霞倒是不慌张:“批发些能摆几天的菜,不能放的绿叶菜像小青菜什么的,晚上剩下来了,我直接腌成咸菜,照样可以卖。你不是说我腌咸菜还好吃的嚒。” 郑国强拿她没辙,索放弃了劝说:“行行行,随便你吧。我告诉你,白天家里就你在,你自己不嫌累就好。” 陈凤霞信心十足:“挣钱我就不累了。” 这话多唯心啊。 郑国强摇头,冲屋里的女儿说话:“明明,看看你妈,是不是你作文书上说的《我是掉进钱眼里的妞》?” 郑明明正在逗弟弟玩呢,听了爸爸的话,乐不可支,一个劲儿朝院子方向拼命点头。 小郑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,看姐姐和爸爸都乐,也跟着拍起小胖手哈哈直笑。 陈凤霞翻白眼:“行了,你们爷儿仨是一伙的。明明,洗好澡就快去睡觉吧,多睡才能长个子。” 她自己也得洗澡睡觉了,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,才能舒舒坦坦地躺在上好好睡一觉。 陈凤霞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发,用的是从超市买来的海鸥洗发膏。 抠出一坨蓝的膏体在手上成泡沫的时候,她暗自慨了一声,总算是能用上洗发膏了。 看看这白花花的泡沫,打在头发上觉都不一样,多舒服。 也就两个月前,她用什么洗头发呀?洗衣粉跟肥皂。 没错,就是那种黄的肥皂,洗衣服用的肥皂。连香皂都不是。 当时她都接受不了,原来自己曾经过着这么长时间的苦子,连个最便宜的洗发水也不能用。 后来家里做生意挣了钱,陈凤霞第1件事就是赶紧去超市买洗发水。 现在货架上的洗发水琳琅目,什么海飞丝飘柔这些,电视上广告天天放,都请的大牌明星,个个秀发乌亮。 可广告打的再好,在她这儿也没用。 她嫌贵,最后挑的依然是最便宜的海鸥。 郑国强都说她,有钱也不会过好子,太抠门。 陈凤霞还自我安,再过20多年,这可都是行的国货。现在,她是超前赶了把时髦。 哼!广告打得好就是真好吗?羊出在羊身上,那都是智商税。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,她就觉得老字号的海鸥洗发膏蛮好。 陈凤霞洗完头发还用了护发素,又是个国货老品牌,蜂花的护发素。没别的原因,还是便宜呗,这么大一瓶,价格跟人家小小的一支都差不多。 她往手心挤上一大坨朝头发上抹,都不心疼。 洗完澡冲干净头发,陈凤霞又往身上抹润肤霜。 她是干皮肤,天气一冷,胳膊跟腿上的皮屑尤其是小腿就跟下雪一样,又又难受。早早抹好了润肤霜,自己也少受点儿罪。 陈凤霞忙完了再深一口气,觉自己居然也是香的,都洋气娇起来了,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她拿巾擦干头脸,换上干净衣服,棉衫棉外头只罩了件外套,就推开浴室的门,往房间去。 结果她一抬眼睛就心里头哎哟一声,幸亏她还穿了件外套呢。 为什么?家里多了客人呗。 坐在客厅里头的中年男人年纪只比郑国强大几岁,看着却比他苍老10岁不止。 他局促地站起身,不好意思地同她打招呼:“不好意思啊,凤霞,大晚上的还跑你们家来。我们走错地方了,去你们家原先住的地方,绕了半圈才问过来。” 陈凤霞赶紧跟人点头:“哎哟,三哥,你太客气了。不好意思啊,我进去换件衣服。” 她赶紧进卧室,也顾不上再找电吹风吹干头发,就拿了条大巾裹住脑袋,笑着端了花生出来放在桌子上,抱怨丈夫:“你连杯水都不晓得倒给三哥三嫂喝吗?” 说是三哥三嫂,其实客厅里头坐着的一男一女跟他们家没什么亲戚关系,不过是村里头的人都这么叫而已。 天生长着扫帚眉的三哥赶紧拦着她:“哎,凤霞,你别跟我们客气。是我们不要喝水的。” “哪有这个道理?一杯水而已,我们家还端不出来吗?”林凤霞倒了两杯茶摆在客人面前,又特地抓了把花生放在三嫂手边,主动招呼,“三嫂,你吃花生啊。今天刚炒的,是我们老家的花生,香着呢。” 中年女人扎着个耙耙头,看上去比她丈夫更加局促。陈凤霞正对着她笑的时候,她才答应了一声,抓了花生在手上就闷头吃,一句话也不说。 陈凤霞暗自慨,三嫂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,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打道。 说起来三嫂还是郑国强小学时的同学,只限于小学时代。她之所以没继续上初中,倒不是家里人不让,而是她成绩实在太差了。 三嫂都读完小学了,居然除了自己的名字跟一二三之外,其他的字一律不会写。 陈凤霞听了都不可思议,就是有人在学习上不开窍到这份上。 上辈子,三哥三嫂跟陈凤霞和郑国强一样,都在江海打工。 后来三哥上年纪了也没进过固定的工厂,工地上找不到活他就回老家找事情做。三嫂倒是没走,在市里头当住家保姆,专门照应身体不好的独居老太太。 一般情况下,这种主顾是最不受的。因为老太太伺候起来麻烦啊。 可是三嫂偏偏乐意这样的主顾。因为只有跟这种老太太在一起,人家才不嫌弃她嘴巴笨不会说话,她也不用特地和旁人打道。 陈凤霞知道对三嫂来说,非得跟人讲话是种折磨,便也不强行拉着人家话家常,就坐在旁边听两个男的说话。 看到陈凤霞没离开的意思,三哥表情有些尴尬,还下意识地起手来:“国强啊,那个贷款的事情就算了吧。别到时候拖累了你丢了工作。” 陈凤霞心中的鼓立刻敲了起来。 贷款,丢了工作? 这两人登门是想找郑国强帮忙做担保,从银行贷款买房子呢。 她赶紧开口劝人:“这有什么好为难的。旁人我们可能还会疙疙瘩瘩的,但三哥三嫂你们是什么样的人,我们还不清楚吗?绝对的实在人。不放心谁,我也不能不放心你们。 买房,我支持你们买房,你们家小英还比我们明明大一岁,刚好可以转到江海来上初中。那边有不错的学校呢,老师教的好,你们又在旁边盯着,孩子肯定能上进。” 三哥三嫂家的小英当年好像是上了幼儿师范,毕业后先是在江海的私人幼儿园干,谈了个本地的男朋友,两人情很不错。陈凤霞还在街上撞过两回他们马路。 她男朋友一点儿城里人的傲气都没有,跟着小英喊陈凤霞婶婶,大大方方的,丝毫没觉得这样的亲戚丢人。 那个时候,陈凤霞都等着喝这俩小年轻的喜酒了。 但男方家里头嫌弃小英家在江海没基,爹妈不同意,最后两人还是散了。 后来小英就回了老家考了个镇上幼儿园的编制。此后结婚生子,人生也是顺顺当当的,似乎没什么不好。 只是这人吧,有的时候只要稍微站高点儿,情况好点儿,选择的范围就能大许多。 三哥跟郑国强一块儿喝酒的时候,就说自己对不起姑娘。 要是他家在江海有房子,扎了。说不定姑娘也就能留在江海,跟那个小伙子成了。 他不怪飞了的女婿家势利眼。结婚这种事向来都是两个家庭的结合。 有女儿的人家不想女儿跳火坑,讨媳妇的人家也不愿意自己扶贫啊。 谁心里头没杆秤呢?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