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的事,拖拖拉拉五天才整理清楚。 完事后,连城特意送她从波廊上回内宅。她又从连城手上收了一张织金的绒手筒儿,意地在怀里揣着。 “青娘子,对太太倒是忠心。”连城微笑,他呵了呵手,一身褐暗花大绒衣,便足以御寒。 她想,这不是废话吗?侯爷再好,现在不管她。侯爷真不知道太太坏脾气吗?更何况,她现在在太太手下当差呢。她还想要太太把佛像给她呢。 “医鬼陈明,最近给青娘子制了不少药?” “嗯。我吃着呢。” 连二管事微点头,便没再问。 她收了一领妆花绒衣、翻大背子,一张手筒儿,但她还是挤出一脸萎靡病容地回内宅,本来想请病假。 未料到,连城居然没回二门外,他反而就找了内管事苏财家的老婆,一起顺道去正房里,在阶下向太太请安。 让她没机会说自己病了。 医鬼陈明制的药,是搜集了燕王府那边几位名医包括柳如海的药方子,再加上她这边的药方子。 新制的药。 这一回,小公子生病,她一狠心就让陈明加了尸毒草。 这药吃得有点难受。 她盘坐在自己上,裹着被窝,瞅着前的炭火儿。 她咳嗽着,想着连城老是在敲打她。 她确实没有把太太派陈妈妈来刺杀先夫人的事写上去,犯不着。 陈妈妈是比宋婆婆还有资历的老前辈,人脉广,见识多。 便是在太太跟前,太太也敬着陈妈妈。否则她曹夕晚现在也没办法在正房里偷懒,每天呆呆木木的,像个散功成了废人的傻瓜。 她只等着战百刀出真面目,出现在她面前。 小公子的病,不用她多事。反正不是她。 但她闲着也是闲着,也想看看,各房的大丫头,到底谁写了那张【有毒】字条。她就想,还是要出府比较好。 所以早早地,她和二管事说了陈妈妈和她也要在十二月十二出府。 嫣支下了值,一推门进来,带进来一股寒风,吹得炉里火星儿蹦。 “快关门。”她连忙催着。 嫣支一脸喜:“你听说了没有?刚才连二管事和咱们太太提的事?” 嫣支凑到前,兴奋地对曹夕晚道:“连二管事问太太,说侯爷的话,太太要不要出门去诚福寺赏雪。若是有这安排,外面就打理车马。” 她皱眉。诚福寺在城外,这是什么事?必有谋。 “什么时候?” “十二。进香,听经,然后去寺下湖码头坐船,从莫愁湖直到秦淮河,冬泛船赏雪。” “有道理!冬赏雪,分外风雅。”她赶紧附和,必须要去。她其实不太想只和陈妈妈一起出府。 细柳看着就不是她以为的女番子,随行要是只有陈妈妈。这太不妥当了。 难道她让陈妈妈挡着,她赶紧逃? 虽然早有这样的计划,但只有陈妈妈一个人挡着,似乎风险不小。 现在好了。 曹夕晚想了想,从被窝里跳出来,哆嗦着披绒衣,穿褂子加衣裳,她要去劝六太太,一起去。 “你和六太太,很好?”嫣支坐在炭炉儿边,看看格窗外霜雪寒,她连忙烧了一个手炉儿给她带上。曹夕晚眨眨眼,道: “六老爷手下的家将,有几个厉害人。而且,六太太眼前的大丫头青雀、翎花不知道谁去,我去问问。一起玩,才热闹。”她说完,就出门了。 嫣支莫明。她入冬了就像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,怎么又炸翅膀了? 她自然不知道,曹夕晚打着主意,让青雀、翎花去怂恿各房里的大丫头,跟着太太们一起去。 她才能闲着没事一起玩耍,顺道找出谁写了那张【有毒】的字条。 曹夕晚方要走出正房院子,又止步,她在阶下折了一枝红梅,准备带到六房兰院给青雀。 青雀针绣好,画鞋样子。如今也不知道改了子没有? 屋里嫣支突然想起一事,连忙又追出,在廊下拉着她小声,说道: “二太太房里的大丫头,叫宝盖的那个,你记得?” 曹夕晚笑了。岂有不记得的。嫣支连忙又道: “宝盖她,早先说好,等六公子进衙门当差,就打发她过去侍候六公子的。她托我悄悄问你,六公子的差使多久才行呢?” 她眨巴眼,知道宝盖和六公子宋卫仁好,一笑:“这事我还真知道。我们下午一起去和她说。” 嫣支意外喜,知道六公子这事八成有定信了,她低头在荷包拿了颗碧绿松子糖儿,她嘴里,又拉她走了两步在梅树下,悄语:“我看宝盖,有个话藏着不敢问你。我替她说了。” 她知道,嫣支和宝盖是姑表姐妹,便问:“怎么了?” “她月事儿不定时,三四月来一回,一回就有半个月。” “哟,这可得小心。” “谁说不是,打小就这病,早就想请个好大夫看看。上回宝盖和我提起,那位柳大夫,擅长女脉。我说是曹姐姐家对门儿街坊呢。宝盖扭扭捏捏的,我就料到想托你,但说不出口。” 前宅。 波廊外,腊梅初减。 连廊下,水渠堆石里,黄玉水仙花儿也开得极香。 六老爷宋成凤,也动了要出府的兴趣,悠闲走到外书房和侯爷商量。 在他身后。小厮鸾哥提了一个水火炉儿。 大锡炉子中间是个,烧着炭。口四面炉里是水壶,装着咕咕响的暖水。独独水壶盖口是一个小罐儿,里面温着一只长颈儿青瓷酒瓶。 一路暖酒飘香,宋成凤和柳如海一起到了外书房。 “三哥,吃些暖酒儿。弟弟新得的香。” “你倒有雅兴。”南康侯笑语,起身上。 外书房小厮们,悄步进来,放了描画螺钿酒桌儿,摆了三副酒盏食器,又上了三个攒盒下酒菜。 柳如海一扫食器里有一套建窑瓷,暗忖这应该是侯夫人的喜好。果然南康侯娶了,便随了侯夫人。 宋成凤无事不登三宝殿,先说正经事。 原来柳如海倒是准备辞了回家,又辞六老爷,六老爷特意到侯爷这边问问。 “二哥那边,是有什么难处不成。” 宋成明叹道:“倒不是。” 原来,因为老姨觉得最近身子好多了,她是个小心谨慎的子,因为和老太太是两姨姐妹却处不好,偏是小户出身做了妾,便处处要强。不肯再请新大夫进内宅看病。 二老爷也没办法。 兄弟叙话,旁边柳如海把玩着酒盏,他起先就隐约听六老爷说,是府里一个懂药的丫头时不时去见老姨,为她按摩经络。 难得地见效。 二老爷还和六弟夸奖:“早听说,她爹子当年是自己一看医书就会开方子、扎针。没料到这丫头也会。” 柳如海含笑不语,他知道是谁了。 论起辩经络,认位,谁又能比得过青罗女鬼? 她大约是不想让他在府里长留的。 更不想让他进内宅。 曹夕晚此时却从角门出了府。她去见六太太之前,约了雷娘子相见。 顺义坊里的酒楼,有柳如海的股儿,而在酒楼对面,是雷娘子名下的一个铺面。 她想,这可不怪她怀疑这小子。实在是他可疑。 雷娘子家离得近,几步就过来,她坐在铺子后面,诧异打量着曹夕晚:“你要盘这铺子?” “听说娘子病了,身子可见好。今才见面商量。”她笑嘻嘻,“我们六太太,一直说起娘子。” 雷娘子确实在侯府见过曹夕晚,听说过她在府里打理侯夫人的几间铺子,但听她一说,这铺子是她要买的。 “你要开铺子?” “不是,是改成住家。”她比较了手里两个在看着的铺面,果然上回挖来的四味厅老掌柜儿就有见识,说这铺子适合住家,开铺子还是城南那间更好。 这与她不谋而合。 她同样觉得住顺义坊更好。毕竟铺子下面就是金陵城的暗河,路过了雷娘子的窗下。以往,这一带就是巡城司巡查的终点,再往前就是城承天门了。 “哟。”雷娘子不就笑了,把好地段的铺子改成住家,不是顺义坊还不能,毕竟这里虽繁华却更安静,“这可花费不少。曹娘子的家底儿可不薄。” “正是,我也不缺钱。所以想和娘子商量,要不要一起开个铺子?”她笑着。其实她眼下缺钱。但她等了这些子,这个人不能放走。 雷娘子算是个真情的人,但居然再没有请柳如海看过病,这是个不为男所的女子。会审时度势。且她手段高明。 如今王老档嫌弃嗣子什么事都不懂,又在外面花天酒地。见天不落家。远不如这个儿媳妇主持中馈,衣食住行一一照料着公公。平常银钱帐本一清二楚。 他老了、病了要靠谁?指望这个嗣子吗? 王老档把名下一半的铺子七八个和两个田庄,安排给了雷娘子在打理。凡事倒是开始和儿媳妇在商量。 而曹夕晚早查得清清楚楚,顺义坊这一带的铺子,最好的还是王老档家的。 医鬼陈明需要个安静地方制药。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