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词心中还有几分忐忑,这差使不难。一则,她在忠诚伯府里有工钱拿,白姨娘并不比侯府五太太难侍候。二则,也没有别的事让她跑腿。依旧是二等丫头。 她这样不努力,三年后怎么能让师父收她为徒呢? 她只能更用心地当这份差使。 ——她完全不记得,自己在做白工了。 曹夕晚当然是暗中扬扬得意,她找的人,都是格外聪明又格外有目标、有忠心的。她也从来只以三年为期。毕竟历来做暗桩子做眼线,不是上智之人,不能为之。这是她在侯爷书房里的兵书里看来的。 非上智者,不能为间。 聪明人做白工又是如此危险的差使,最多三四年就会清醒,觉得吃了大亏。在她们觉醒之前,她就赶紧换人。她还唏嘘着,她在诚福寺里被骗了做白工,可是做了好多年呢。 柳如海身为赵王府客卿,自然有王府源源不绝的金银输入。他事事都能抢先一步,却引而不发。只要有秦王府与无生老母教在前开路,他暗中就利趁便,进出勋贵府中反而省事。 他一袍,同样盘坐在地,向牢里的南康侯拱手:“我在京城二年多,除了侯爷一直忠心于陛下,其他在锦衣卫里有些权势的勋府,确实都在摇摆,投向赵王爷了。” 宋成明缓缓坐下,他看出来了,曹夕晚是来看他,但柳如海是来劝他投向赵王爷。 他看向小晚,曹夕晚连忙解释伯爷们也不算是入教,更不是为了信什么无生老母,她道:“主要是收香火钱。没钱就不办事。李国公以前在西南练军时就在军中做生意。他们那起子人,让身边的忠心老奴做坛主收了不少钱财,越来越贪了。冯均卿这狗贼就投其所好!结果他们都被柳公公利用了!侯爷你说是不是?我就说神最坏了。” 宋成明苦笑没出声,兴武太祖也是教门出身。 对曹夕晚的讥讽,柳如海听而不闻,继续笑着,“北边的消息有假,实在也怪不了侯爷。正所谓识时务为俊杰,侯爷何不明断?难道李国公不是国戚,不是重臣,不是掌兵之臣?” 柳如海自问谦逊客气,否则如何说服人? 曹夕晚抱着臂,不悦地觉得柳公公在她面前如此得意,她绝不能让他嚣张,这里可是京城,她又了一句嘴:“我说,你真的觉得可以收买李国公?他就是贪财。而且他捉了周王父子,陛下很信重他。” “他是国戚,是太祖的外甥,但论起亲疏远近他和赵王爷,和陛下之间,没什么区别。”柳如海微笑,“陛下身边,有宁国长公主的驸马梅国公,李国公永远不会是第一功臣。” 她沉着脸,回头看宋成明:“李国公真是小心眼。” 宋成明叹了口气。 柳如海居然说的句句在理,一针见血。 宋成明与曹夕晚对视,他不知道,柳如海刚说的这几个勋贵名字是真内,还是赵王府的反间计。这几人全是陛下重臣。 没有证据,能相信?宋成明历来干练,这时也不看向了她。 她想了想,倒反问柳如海:“赵王若是当了皇帝,徐王妃是皇后。徐国公府就风光了。怎么也轮不到李国公府坐大吧。” “徐国公?他拒绝我了。柳如海拱手,“国公与侯爷一样,是陛下忠臣。” 她当即转头看侯爷:“到时候,我们全家都搬家吧,住到徐国公家里去,投靠四姑吧。穷亲戚投靠很常见的。赵王世子是徐王妃生的,我们都是亲戚哇!” “……”你这样墙头草,你还看不起李国公。柳如海想。宋家是哪门子的穷亲戚。 “侯爷说个话,搬家这事我回去和老太太说。”她催促。盘算着等真围城了,她就潜进徐国公府,宰了徐二老爷。然后嫁祸他人。这事儿很容易。 宋成明看了她半晌,突然一笑:“我呢?” 她诧异看他。 柳如海一瞧,她完全没考虑过宋成明的以后,这是让宋成明尽忠死节的意思。 曹夕晚才诧异呢,侯爷是忠臣,不是打算一旦陛下有事就全家自尽?难道是听说了李国公也投降,侯爷就不甘心了? “投降也行,可能就是庶人了。”她叹气,想了想觉得她既不打算尽忠死节,当然犯不着非着别人当忠臣,“那就和几位老爷一起种田吧,我们家籍为民,吃苦也算了。你行吗?以后你就不是我的老爷了。我不会借钱给你的。”她看着他,强调着,“你想想,我下过三回毒,想毒死你。” “……”宋成明慢慢地笑,依旧是一个字,“嗯。” 她淡眼看着他。 宋成明这人,不可共富贵。却可共患难,一到困境危局中,立时就可见得其气度。 他一笑:“去不去徐国公府,你和老太太商量着办吧。就说我说的,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了。” 柳如海暗暗叫不好。 南康侯,其实只做错了一件事。让秦王收容的凉国公旧部死灰复燃了。 而真正错的是陛下,不应该再对诸位叔王有怀柔之意。 或者真正错的是太祖。 诸王手中有重兵,岂有不觊觎九鼎之位的道理? 大祸早已埋下。 惠文陛下也相信错了一个人,徐国公府的二老爷。 他与陛下少年时也是好友,正是徐二老爷一直拿命担保赵王不会谋反。 “陛下召见——” 太监来内牢传旨,南康侯被召去养心殿。宋成明脸先是大喜又微变,必有大事。 “也许要上战场了。” 也许外面的局势如小晚推测的一样。 他整理好衣裳。 她瞅瞅他间还系着锦绫巾子、香囊、玉佩、紫铜包玉的五事儿,一应俱在,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熊皮袄子,再看看柳如海身上的太监服,虚伪道:“侯爷,你还是惨一点好。让陛下看看你现在的模样。也能消消气。” “嗯。”他仔细把衣上的草挑走,她咳了咳,宋成明看她,突然领会她的意思,笑着把玉佩摘下来给她:“你不是自己了籍文书,怎么还要拿我的玉佩去找连城?” “免得连城给我使绊子。” “你最好不要离开京城去领军。”她意收了玉佩,终于有了好心,提醒,“你是掌谍报的,非要你也上战场,这可不是好事。你看柳公公就到处躲着,天天装名医。” 传旨的小郑听得莫名其妙。 宋成明叹着:“我不去,那谁去领兵?” “徐国公。他不是没谋反?” “……他是赵王爷的大舅子。” “自相残杀。更好。”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。 “……”宋成明叹气,太祖也许敢如此用人,但惠文陛下却不能如此用人。LLJFloOr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