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答应价钱,她这才意微笑,继续道:“侯爷,他和楼淑鸾青梅竹马,他是庶子。他野心大,为了讨好老太太,就娶了老太太族里的女儿为原配正。辜负了楼淑鸾。她虽然不是公侯小姐,也是将军府里的嫡出小姐。配他一个庶子是足够了。” 她啜着茶,嗓音在茶雾中淡淡幽幽, “她等了这些年,误了年华也不肯出嫁。因为侯爷的原配夫人身子骨弱没两年就病逝了,又等了这些年才等到老太太点了头。侯爷终于继承了侯位。她才等到了这件姻缘……” 论起对宋成明的情意深厚,她不如楼淑鸾。 “这些,我都做不到。”她抬眸,看着柳如海,“这些事,京城里无人不知。要我说,我们侯爷对不起先夫人,也对不起楼淑鸾,但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。” “我是侯府家奴,他从没有说过会娶我。” 柳如海盯着她。 他推出了一张银票。她瞅瞅,是五百两。 这是买消息的钱。 ——他要听真话。 她想了想这几天只赚了十七文钱,实在穷得厉害。慧明师太还催着她下定金买寺里的药材,有药才能续命呢。 她暗叹一声,纤手放茶时,她的灰尼右袖拂过桌面,无声无息收进了银票。这五百两买的是侯爷、侯夫人与她的绯闻八卦。 攒钱也不难么。她想,侯爷还有好多八卦她都知道。 她不沉回忆,锦衣卫里有不少老人儿晚节不保,背地里卖消息攒钱,这事她知道。侯爷宰了几个? 一室寂静无声,柳如海看到眼前尼衣女子垂着眸,只有光中浮尘扬坠。 她是在想南康侯宋成明吗?他想。 突听得他一咳,她惊醒过来,与他对视。 这小子嫌她吐吐地耽误时辰? 她便说了最后一句:“侯爷他只答应我,不再继娶。” 但他终是失了言。 “而我,只是有点寂寞。”她微笑。 她并不伤心。 柳如海盯着她,晦莫如深,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五百两被骗了。 南康侯是傻么,对一个家奴之女许诺,互不嫁娶? 她呢?这话也信?她的脑子因为修炼幽冥九变早就糊了? 柳如海起身,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,回到几案前打开:“我进京城,只是为了寻一个药方子。并无他事。” 她认得里面四样上等药材,正是她这百珍丸里最重要的四样。 他在这寺院里不足一个月就查出来了。 “这是诚福寺药圃里的药材。其他地方少有。”他一一指着,“这阵子,我已经查出侯府大量买进这些药材。其他大量买进的药材我也有单子。” 要出一张百珍丸的药方,于他而言,不难。 “如果青娘子不愿意说药方,我另想问一句,青娘子的幽冥九变,练到第几层才散了功?” “第九层。”她淡语。 柳如海一震,幽室寂静。 双方对视。 他看到眼前女子漆黑剔透的眸,这眸瞳如青灯前的古佛,平静无波。 久久之后,他缓缓拱手:“失敬。” 练到第九层…… 怎么可能突然散功?连他都不怀疑了,柳如海百思不得期解。 难道她真的是乔装重病,暗藏内宅闭关修炼? 他盯着她。 幽冥九变总共才九层,她是得到了楼夫人佛像里的密术想再上层楼? 宋成明难道是为了她才联姻楼府,就为了佛像? 他一时间想了不知多少。终是暗叹一声,他再次拱手:“失敬。” 可惜了。 第九层。 “……已经是个废人了。”她轻轻一笑。 他定定神。 柳如海开始怀疑自己被女所,明明凭他的医术,他能看出她散功了。 为什么自疑? 实在,幽冥九变之术太过诡秘莫测了。 “我有一位长辈,也在练幽冥九变……已经疯了。” “……嗯。”她并不意外,这事她见多了,想了想,“练到了第三变?不用担心,多半都会这样。疯一阵子过半年就恢复了。得吃些药。” “敢问……” “我把药方写给你。” 柳如海狂喜不已,直接移过了笔墨,又推了一万两银票给他。 她眨眨眼没拒绝,她提笔写完了药方,说清这是她自己的药方。 他会意。 医鬼陈明,是她的好友。 她把药方移给他,随口问:“疯病人没咬人?” “……咬了。”他仔细看着药方,又抬头看看她。 她想想:“被咬的人没有重病?” “病了。”他叹气。多半已经死了。是王府里的太监和侍女。 她便道: “被咬的人也会病。更麻烦,就像被狗咬的那样怕水怕声音。我写个药方给你,但治不好。” “我治好了一个。” 她持着笔,愕然抬眸看他。 他微笑,似乎在说着他的医术若是不济,她也不会来找他合伙开铺子。 曹夕晚想。她没打算和他合伙开铺子。 就是一个过来摸脸的借口。 怎么反悔呢? 她一寻思,翻脸无情拨剑杀人她最擅长。 单纯善良的他低头为她研墨,叹道:“依我看,青娘子的百珍丸,另还有平常的补汤方子,都要用不少北方的药材,不瞒青娘子,我在北边有门路。” “你喜我?”她好奇打听着。 “……”他含笑看着她,她想,他的笑如波敛眸,微风过眼。一瞬间,连幽室禅房中,亦有百鸟笑。 她托腮笑着:“这招没用,” 他微微点头,亦笑:“我可未出招。” “柳公子,风采如华茂松。”她早就想这样说了。 “青娘子之冰魂月魄,久已闻名。” 双方互拍马,她笑语嫣然。他想,她最好多听人拍拍马,有利于保元养生。 “以前,别人不夸我是美人的。”她托腮,叨叨着。 那不是废话吗?他捧茶轻啜。 比起她的容貌,她的杀气太过耀眼了。 青罗女鬼纵横京城的时候,正逢先帝剪除功臣的最后十年。 其时,各军军中密谍与细作在京城里潜藏,与锦衣卫明争暗斗,想来,似他这样想过美男子计,这十年来,应该在她身上招呼过无数次了。 她好奇问:“所以,你并不喜我。你想用北边的药材和我换什么?我不可能把真正有用的消息卖给你。” 为什么这样执着,别人喜不喜你? 她回视:“我不是有病吗?你诊脉后就一直拍我马,我回去问了御医。” 原来听听安,还能治病。 御医还说,这本来是楚地巫术,后来被化入医术中,南北朝时一位楚医的女儿远嫁到了北方名医世家,融合南北医术。后来,辗转变化,听说柳氏一门的名医世家知道重病之人要辅以心药。 她叹了口气,把刚收的五百两银票递给他。 他一笑。这是拍马的费用,便道:“我说的是真话。” 她动地看着他。 这就是名医?说得让人真假难辩——似乎五百两也花得不太痛了。 他大笑不已。 也许她散功确实是人生之大不幸,但于他,在此时与她重逢却是恰到好处? 他想。 否则另为其主,必有一死。LlJflOoR.cOM |